请输入关键字!
2024-03-29   星期五   农历二月二十   
家族竞争 激活安顺“跳神戏”
来源:中国文化报 作者:王学文 创建时间:2008-12-01 16:41:00

 

家族竞争 激活安顺“跳神戏”

王学文/文  李思晋/摄
 

 
 
  詹屯三国地戏队正在表演《马跳檀溪》 
 
 
 
  地戏文化浸染下的詹屯孩子 
 
 
 
  詹屯两堂地戏的“脸子” 
 
 
 
  詹屯精忠地戏队扮演岳飞的老人 
 
 
 
  历经数百年,屯堡人依然保持着独特的文化

 
 
 
  贵州安顺,有着“滇之喉,黔之腹”之称,历来是军事要地。在明清两代,伴随着人口的迁移,大量江南人氏来此戍边屯田。当硝烟散尽,生息繁衍数百年后,这些移民的后裔,依然“习俗多与汉人同,与各苗迥殊”,逐渐被人们称为“屯堡人”或“老汉人”。地戏,就是他们区别于西南其他族群的标志性文化之一。

  就地戏在当地的传承情况,今年9月,文化部民族民间文艺发展中心的有关专家赴贵州安顺做了深入调研。专家们在走访了4个屯堡村寨后发现,其中3个村寨的地戏队演员年龄偏大,剧目不完整,传承状况堪忧,而有着两堂地戏的詹屯其情况却颇为乐观,让人振奋。

  地戏来源与屯军有关

  2006年,安顺地戏经国务院批准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地戏,亦称“跳神戏”,是一种以头戴面具(民间俗称“脸子”),演绎征战故事为主要特征的民间宗教祭祀类戏曲,盛行于贵州安顺屯堡一带。众多的研究者对地戏做过历史溯源研究和戏曲本体研究,据考证安顺地戏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关于其来源,一种说法是由江南移民带入贵州,与屯军有密切关系。

  地戏以堂为单位,一堂地戏只排演一个剧目。屯堡村寨,基本一村有一堂,有少数村为一村两堂或三堂地戏。据上世纪90年代出版的《中国戏曲志?贵州卷》记载,贵州有370多堂地戏。地戏演出活动主要在农历七月半和春节期间,演出的剧目全系战争故事,如《三国》、《说岳》、《薛丁山征西》、《四马投唐》等。

  “大门”与“小门”的竞争

  詹屯,位于安顺西秀区旧州镇南面,全村共有350多户,1400多人。詹、叶、曾为村中大姓。在村民的口传记忆中,三姓的祖先是在明洪武年间朱元璋“调北征南”时来到此地的。当时詹姓祖先为主帅,曾姓祖先为副帅,叶姓祖先为文书。村民说“詹曾二姓一家人”,其原由一说是因为詹、曾二位始祖冲锋打仗,结为金兰;一说是二姓始祖曾有过“上门”的关系。但无论什么原因,从当下詹屯所呈现出的居住情况和社会关系状态来看,詹、曾、叶三姓的关系的确符合村民的口传记忆。

  詹屯村中原有一门,村民以门为界,分为“大门”和“小门”。两堂地戏就分属于“大门”和“小门”。詹、曾二姓属“大门”,叶姓及一些杂姓属“小门”。“大门”和“小门”之间的关系显得有些紧张,存在着一定的竞争。专家最初到詹屯调查时只联系了其中一堂地戏,但地方政府颇显为难,要求他们既然要看地戏,就要两堂地戏都看,不然他们以后不好做两堂地戏队的工作。这一小小的插曲,生动地佐证了二门之间的微妙关系。而当他们在詹屯调查时,“大门”和“小门”也格外地配合,好像唯恐被对方比下去。

  “大门”和“小门”,除了各有一堂地戏外,还有着各自专属的神圣空间。“大门”有一培风寺,村民称为“大庙”,于上世纪90年代重修,承担着多重功能,既发挥着詹、曾二姓家庙的功能,又是“大门”地戏队的办公和展演场所。“小门”有一供奉有玉皇、观音的寺庙,同时还专有一叶氏宗祠。总之,“大门”和“小门”的区别体现在历史记忆、血缘关系和生活空间多个层面上。

  “一屯两堂”:《三国》与《说岳》

  地戏,多以村寨为单位来组织,只有少数以家族为单位。詹屯的两堂地戏即属于后者。“大门”以詹、曾二姓为主组成三国地戏队,演出《三国》;“小门”以叶姓为主组成精忠地戏队,演出《说岳》。两堂地戏年复一年地表演,使詹屯人从小就受到这种文化的浸染。在詹屯, 4岁的小孩也能身扎地戏武将所用的背靠,表演起来有模有样。而“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类的典故,对詹屯的孩子而言更是信手拈来。

  相较于其他村寨地戏队大部分队员年龄已逾花甲的状况,詹屯两堂地戏队的队员则以中年为主,每个地戏队的人数也都近30人。而且更为可贵的是,两堂地戏队的班主(俗称“神头”)也已经完成新老更替。三国地戏队的“神头”曾玉华,今年56岁。精忠地戏队的“神头”叶玉方,今年只有38岁。

  詹屯两堂地戏的演出也都是在农历七月半和春节期间。三国地戏队在“大庙”里演出。精忠地戏队的表演则在“小门”所属的庙里进行。这两座庙中分别悬挂着各自的地戏队历年所获得的锦旗、奖杯。可以想见,当两堂地戏的锣鼓同时在一个村寨中响起,威风凛凛的众武将纷纷登场,一边是“三英战吕布”,一边是“陆文龙力战五将”,村寨中弥漫着的竞争意味,该是何等浓厚!

  展演机遇激发了传承的动力

  近年来,由于受到政治、经济,特别是在以旅游为代表的商业利益的驱动下,地戏表演已经突破了单纯服务村寨或家族生活的范畴,开始脱离了它所存在的生活领域,逐渐地表现出“去神圣化”的倾向。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地戏传承的危机。詹屯的两堂地戏同样处于这样一个不可遏止的态势之中。除了一些地戏队人员以个人身份受雇于旅游公司,为游客表演地戏的情况外,还有就是以地戏队的名义参与对外的展演。

  2005年,在张艺谋执导的电影《千里走单骑》中就有一段地戏表演。它的表演者就是詹屯的三国地戏队队员。尽管电影拍摄地是在云南,而且影片也没有交待地戏表演者来自何方,但这一经历仍使詹屯三国地戏队在当地声名鹊起。而詹屯精忠地戏队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进入台湾著名人类学家王秋桂的视野,并在他的联络下远赴台湾,进行了数天的展演。

  应该说,詹屯两堂地戏所遇到的展演机遇都非同一般。一方是国际级导演,进入电影传媒;一方是著名学者,跨越了台湾海峡。因此,就地戏队,或者更进一步说,就他们的家族而言,这种展演无形中增长了他们竞争中的社会资本,也进一步激发了他们传承地戏的动力。

  通过调研,考察人员初步得出这样的结论:詹屯地戏的传承,较之周边屯堡村寨的地戏传承乐观,其原因与詹屯特殊的历史记忆、社会关系和展演机遇是分不开的。而这些因素的一个核心便是家族。詹屯曾、詹、叶3个家族在历史、政治、经济等层面的互动与竞争,无意间使得两堂地戏在这种奇妙的场域中得以强劲地传承下来。这难道不是文化传承的一件幸事吗?

编辑: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