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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3   星期五   农历三月廿五   
土族於菟传承人阿吾:於菟舞――黄河上游的民间古风
作者:2484 创建时间:2009-10-10 14:22:30



土族於菟传承人阿吾:

於菟舞――黄河上游的民间古风       

      

    -他是年都乎土族於菟祭祀七世法师

  -中断了十多年的於菟表演,由他和村民复演

  -他的心愿是建立一个资料馆,让更多的人了解於菟这种流传了六百余年的民间古风

  虽然不少邻居陆续搬了家,可是阿吾决定搬回老屋,老屋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阿吾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院子里的丁香、牡丹,还有香水梨,在长着青苔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在酷热的夏季,一进门,就感到了一种沁人心脾的凉。除了凉,还有一种宁静。

   邻居们离开这里的原因是老屋的巷道太窄了,只能容两个人通过,连摩托车都进不来。年都乎村现在仍保存着古老的城墙,这证明了它的历史悠久,蕴含着丰富的古文化,民间留存的古风舞蹈――於菟,也说明了这一点。

   古城的城墙上长满了青草,只是昨晚下了雨,古城的城门因年久漏雨,记者见到阿吾的时候,他正在和村里人一起修缮城门。

   在年都乎村,家家屋顶都有经幡,只有阿吾家的经幡是有华盖的,因为他家是拉哇(法师)世家。阿吾家祖祖辈辈主持着於菟的仪式。阿吾的祖辈都是法师,传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七代了。所以,只需要看看经幡,就很容易找到阿吾的家了。

   阿吾家里二楼还珍藏着古藏文写成的家谱,上面记载了前六代法师的名字。此外,另一份记载於菟历史的文献因为用古藏文和梵文掺杂写成,没有人看得懂。这些珍贵的资料,是阿吾家翻修老屋时发现的。

   阿吾给记者讲述了土族於菟的活动:

   农历十一月二十日,滴水成冰,被土族人认为是黑道日,妖魔鬼怪纷纷出来作乱。在这一天,於菟们要施展本领,降妖除怪。

   在阿吾主持下,诵读经文、跪拜二郎神与山神。此时的阿吾头戴五神帽,手持单面羊皮龙鼓。

   扮演於菟的7个小伙子走进山上的二郎神庙,赤裸上身,仅在腰间围一块兽皮,脚蹬兽皮靴开始化装。先用煨桑香灰涂抹全身、面部,撒进头发里,再用墨汁从脸到脚画出虎豹斑纹,头扎念过咒语的白纸条,腰缠红布带,手执荆条棍。据说,跳了於菟的小伙子们一年内不会生病。

   跳於菟正式开始,法师阿吾在神殿里为於菟祷祝。一阵锣鼓过后,於菟舞出庙门,迈着“垫步吸腿跳”绕祭坛顺时针舞三圈。随即鞭炮声大作,5个小於菟从陡峭的乱石坡上狂奔下山,扑向村庄,分两路擒妖噬怪。两个大於菟伴着拉哇的锣鼓,在街中巡望震慑。

   小於菟进入各家不走门不走道,而是翻墙越瓦,身手矫健。入院后如猛虎扑食,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又跳又舞,驱除妖魔。

   许多人家,把早早做好的圈馍拿在手里,等於菟一来,就快速地把圈馍套在於菟手中举的长杆上,这样做的意思是希望於菟把疾病和灾难带走。全村老幼有的跟在队伍后面,有的则爬到自家的墙头上从上面直接把馍馍串在过往於菟的长杆上。於菟每到一家,在各屋蹦跳一番以示驱鬼逐邪后,便吃掉或口叼户主事先准备好的肉块,再继续从屋顶进入另一家院落。最后,於菟从宅院大门出去。

  此外,一些患病者还主动仰卧于於菟必经之路上,等待於菟从身上跨过,以带走病魔获得痊愈。

  经过一个多小时,於菟与法师会合,以青稞酒热身后在鞭炮声中冲进隆务河,用冰水洗净身体,连手中的棍子也仍进河里,然后跳过火堆,意在阻断妖魔和瘟神回村的路,以免把驱魔除妖的污浊之气再度带回村里。

  法师阿吾则在锣声中诵经焚纸,表示已将妖魔彻底消灭。

  回到普通生活中,现在的阿吾则是一名堆绣艺人,制作着护法神班丹拉姆、莲花生大士、白度母……他做的堆绣很有销路。

  记者随阿吾来到了他家的新居。新居在古城外,新居里洒满了阳光,阿吾的儿子正在精心绘制一幅唐卡,新居整洁、气派,房间很多。

   阿吾说他在儿女身上花了很多精力,希望能把他们培养成人。如今阿吾的女儿在乡村当老师,儿子在青海民族学院艺术系学习,这让阿吾很满意,他希望儿子将来能在离家近一些的地方工作,这样的话,他能有更多的时间把於菟传给儿子。

   “我们准备保留一套完整的资料,我要把那些慢慢写下来,一代代传下去。”阿吾的汉语说得不是很流利:“我只有一个儿子,一年里跳於菟的时间并不长,我想儿子应该愿意学习,前面七代都坚持下来了,他知道自己有这个责任。”

    儿子身上,寄托着阿吾的无限希望。

   今年2月,阿吾第一次去了北京,在人民大会堂,和来自全国的其他五百多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一起领奖,阿吾觉得非常荣耀。

   阿吾今年50多岁了,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一部摄像机,能把於菟表演及时记录下来,他希望能够在同仁热贡文化园区里能有於菟的专门展览,让游客们能随时走近於菟、了解於菟……

    儿子:父亲是我最尊重的人

  说起在青海民族学院民间工艺美术班上学的儿子周本才让,阿吾一脸骄傲:“他考大学的那一年,全村只有6个人考上了,而其中男孩就他一个,挺给我争气的。”

  见到让父亲自豪的周本才让时,他正在一丝不苟地画着唐卡。男孩没有他父亲健谈,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直接明了:“虽然我和爸爸聊天的机会不多,但他是我最尊重的人。他在生活上是一位好父亲,在我人生中他是一位好老师。他用自己的行动教我在学习上认真,更教我对自己热爱的东西要执著追求。”

  他知道按照习俗,父亲会将土族於菟艺术传给他,而他也已经做好了认真学习这门流传了近六百年的古老民间艺术的准备。平时没事时,父亲就会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於菟,他说,现在他的兴趣还是在画唐卡上面,父亲也很宽厚,没有催促他现在就学习於菟,而是希望他在完成自己喜欢的学业之后,再认认真真地学习於菟。

  说起於菟,周本才让说:“我爸爸非常喜欢它,老是在那里研究。他在村子里面很有威信,大家也很信任他,每年从11月份起,他就开始忙活为腊月的於菟表演做准备了。自从今年被评上青海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后,他就更努力了。”

  阿吾现在有个心愿,就是将土族於菟这种民间流传的表演形式,以文字、图像资料的形式保存起来,以防失传。而儿子也了解父亲的心思,他说:“我会帮我爸爸收集资料,以完成他的心愿,这不仅是他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我会画素描,我希望可以将父亲的於菟表演用素描的形式记录下来。” (作者:张晓娟)

  女儿:父亲是对我最好的人

  刚刚做了新娘子的女儿才让措,是父亲阿吾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在才让措心目中,父亲就是一位慈祥、亲切的老好人。但一向开明的父亲在女儿结婚的问题上有些“霸道”。虽然,家中有一个儿子,但阿吾还是希望让最疼爱的女儿招个上门女婿。父亲的要求让女儿很为难,自由恋爱的两人总不能因父亲的要求,就这么散了。于是他们坚决反对,而父亲总归也是明理之人,想想让女儿招婿也是因为放心不下她,但只要女儿高兴,做父母的又能说什么呢?所以,这段“小插曲”就由“制造者”自己结束了。才让措悄悄地说:“我出嫁那天,我妈妈都没哭,我爸却哭得特别厉害。”

  才让措说,父亲是最关心她的人。在西宁读中专的时候,才让措每天都会接到父亲从家乡打来的电话,“今天老师讲什么了”“今天吃什么了”“和同学们相处得好不好”,从学习到生活处处关心,虽然不能帮女儿解忧,但每一句话都是第一次离家的才让措继续求学的精神支柱。

  如今出嫁了的才让措,每星期都会回家和爸爸聊天,她说:习惯了,改不了。


   阿吾简历

   1950年5月8日出生于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年都乎村。

   1967年初中毕业后务农。

   1980年,作为法师家的第七代传人,开始主持每年的土族於菟活动。

   1998年至今为年都乎村生产队四队队长。平日主要以务农为主,闲暇时制作唐卡、堆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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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菟:神秘的拟兽舞

  於菟舞是年都乎村7名土族男青年装扮成虎的模样表演,涂面作为服饰,即面部、身体均涂为虎豹纹。它是人类最初本能宣泄情感的原始形式,倾注了氏族情感和原始宗教意义,它不仅反映了远古人类图腾崇拜,而且是人类信奉万物有灵观念的原始宗教文化的再现,即萨满遗风。乐器为一鼓(单皮鼓)一锣。其艺术形式以舞蹈旋律的跑、跳、吸腿垫步等拟虎动作为基本特征。是由山神庙举行仪式为序幕,以驱除村庄、室内之邪魔为内容的一种驱邪纳吉民间祭祀仪式活动。

  前奏:“邦”舞

  土族在跳於菟之前有4次跳“邦”舞仪式,时为农历十一月初八、十一月十二日、十一月十四日、十一月十九日。所谓“邦”舞,即情人舞。它是按照部落分别举行的。年都乎村根据人口分八个生产队,由四个部落组成,每两个生产队为一个部落,其中一、二队为“上贡”部落,三、四队为“上秀”部落,五、六队为“拉卡”部落,七、八队为“希拉”部落。於菟活动的序幕在每年农历十一月初八便开始,当晚,“上贡”部落的人,要请保安下庄的法师,届时要宰杀一只山羊。羊肉吃完后,留下两只山羊耳朵,并将“邦”的内容放到山羊耳朵里,在一个人家的房子里高高挂上一根绳子,绳子上系有12个铃铛,铃铛之间挂上羊毛,法师抓住山羊耳朵,参与者喊一声“铃铛响给”(意即打响铃铛),铃铛便响一声,要求所有铃铛响,所有铃铛便齐声发出声响。仪式活动完毕,男男女女便开始演唱拉伊(情歌),唱完后,便各自带着自己的情人找一处场所,尽情玩耍,直到天明。十二日晚是“上秀”部落的节日,十四日晚是“希拉”部落的节日,以上三个晚上的活动都在村里举行,唯十九日晚由“拉卡”部落举行的节日,则在山上的二郎神庙院子里进行,当晚7时许,村中17名中青年男子集中在山神庙前,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唱拉伊,跳“邦”舞,即围成圆圈按顺时针方向跳舞,舞姿与於菟舞相似。跳完之后,法师与各队队长商定第二天跳於菟的人选,定下7个於菟后,与於菟一起留在庙里,於菟们不再说话,直到农历十一月二十日跳完於菟舞之后,才能说话和回家。其余的跳“邦”舞者便各自散去,寻找意中人幽会。据当地人说,“邦”可能是藏语,其含义为情人幽会,这种习俗自古就有,不知源自何时。

  二十日清晨,全村土族群众都集中在该村寺院里进行诵经活动,这一天被当地土族人认为是一年中的“黑日”,故用跳於菟舞的仪式驱除病灾,将一年的灾难驱除赶尽。当日正午时分,每家的男主人集中到山神庙举行敬神和煨桑仪式。山神庙内供奉的是“二郎神”,年都乎村的百姓都敬“二郎神”,认为全村得以安宁、五谷丰登,全靠“二郎神”的保佑。煨桑是土族和藏族地区常见的一种祭拜形式,信徒们在不同规格的煨桑炉内放置松柏枝、用青稞磨制的炒面、酥油和白糖等物品,然后点燃,煨桑献祭。“煨桑”袅袅,飘向天穹,带去人们真诚的祈福,祈求神灵的保佑。

  化装 於菟舞者在表演前要做一番特殊的准备工作。首先脱光上衣,将裤腿卷到大腿根部,赤身露腿,用红辣椒面和煨桑台中的炉灰涂抹全身。然后,由本村的化装师一一化装,化装颜料是锅底黑灰和黑色墨汁。化装师将这些舞者面部画成虎头状脸谱和虎皮斑纹,腿部则画成豹皮斑纹,背部呈水纹状。头发上梳如刷形,朝天立起,似虎狂怒状。此外,还将羊肠洗净后用角吹起挂在脖子上。舞蹈时,舞者双手各执两根长约两米的树枝为道具,树枝上端有写着驱邪之意的经文白纸。7名於菟化装完毕后,在“拉哇”的带领下来到山神庙内向神跪拜。“拉哇”是藏语,意为神人(与法师、萨满巫师同类人物),他是整个祭祀仪式的主持者,在村内威望很高。这一角色的扮演者是靠严格的家族传承下来的。他头戴五神帽,手持单面羊皮龙鼓,神情十分威严。

  跳於菟

   山神庙的跪拜仪式有严格的程序,首先由法师“拉哇”磕头三次祭拜,而后击鼓诵经,向神祈祷。此时众於菟在山神像前单腿跪地倾听,庙主给於菟们倒酒。此时的酒有两种意义:1.农历十一月的青藏高原气候十分寒冷,赤身裸体的於菟们适量饮酒可以起到驱寒的作用。2.作为一种宗教祭祀舞蹈,表演者需要进入一种特殊的情绪之中,酒可帮助他们达到一种迷醉状态。而后,“拉哇”开始讲话,向众於菟传达神的旨意,赋予神力,於菟从此不再与人讲话,并成为驱魔除邪的神虎。众於菟在听罢诵经后,随着“拉哇”的锣鼓声来到煨桑台前围圈跳舞,以示神力。此时,突然几声枪响或鞭炮数声,众於菟在“拉哇”的锣鼓声中排成纵队跳起虎舞,与村民一道快速地下山进入村庄。这时的村庄里,家家院门紧闭,院内摆放着各种食物,每年的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煮肉、做圈馍、备酒及果品等献给於菟们。众於菟到达村内后,“拉哇”和两个老於菟在村口或巷道里不断击鼓起舞巡视,以防妖魔逃去。另5个小於菟则跑遍每家每户,驱赶村民家中的妖魔。特别指出的是,於菟进入村民家中时不许从大门进入,而是翻墙越入。於菟进院后不断在各房间跳来跳去,驱赶妖魔,他们见肉就叼,见馍就拿,享用人家专为他们准备的供品。而后把数个圈馍套在手中的树枝上,口中叼着大块生肉,又翻墙越院至另一家。在村民们看来,於菟从谁家拿走或吃了任何东西,都被认为是驱走了隐藏在自家的妖魔,预示着来年人畜平安、吉祥。万一出现谁家被遗漏时,主人家主动将备好的食物送给於菟们,以示於菟已经光顾此家,并带去了家中的妖魔,使他们度过一个吉祥之年。在仪式进行当中,家中如有患者,见於菟到来时都要卧地让众於菟从患者身上反复跨越数次,表示驱除身上的病魔,以期早日康复。

   当於菟们转完整个村子时,时辰已接近太阳落山时,“拉哇”与两个老於菟站在村内巷道中,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接受村民们的大饼、牛羊肉、白酒等供品。驱除了全村妖魔之后的於菟们这时手持串满圈馍的树枝,口叼鲜红的生肉,以“垫步吸腿跳”的动作舞向村口。此时,观赏的村民们齐放鞭炮,於菟与村民们一道欢呼驱魔除邪的胜利。而后,众於菟们在鸣炮声中快速冲向隆务河畔,在河面上凿开几个大窟窿,用腊月冰冷的水洗去全身的虎纹。这冰水不仅洗去了於菟们身上的图纹,更重要的是洗去了全村百姓家的邪气。与此同时,“拉哇”在村外河滩诵经焚纸,表示将妖魔彻底烧尽。河边的於菟洗净全身后,穿起衣服暖身,然后将村民的供品平分,其中,部分供品则被倒进隆务河内。

  至此,整个祭祀仪式全部结束。这一天晚上,於菟的扮演者一律不能回家,以前他们在隆务河边的水磨房里度过一夜,现在一般到山神庙过夜。

  於菟是何意

   据实地考察,年都乎村艺人将这一古老的舞蹈称为跳“於菟(wu tu也称wu du)”。 “於菟”一词,虎也,在古籍中多有记载。《左传?宣公四年》载:“楚人谓乳谷,谓虎於菟”。《词源》载:“今湖北省云梦县北古称於菟。相传为春秋时期,楚关谷於菟(令尹子文)出生后被遗弃,为虎哺育之处。”《元诗?遒贤答禄将军射虎行》中也有“白额於菟踞当道,城边日落无人过”的诗句。从上述记载可得论证,“於菟”一词最早出自《左传》,属于古代楚人对虎的方言称谓,后世亦常见诸诗文之中。

  折射民族融合的三棱镜

  於菟舞是古羌人虎图腾崇拜遗存――土族学者马光星谈“於菟”

  记者:居住在热贡地区的人民创造了丰富的民族民间文化,他们是什么时候定居于此的?此地的土族来自我省三川地区吗?

  马光星:同仁一带,地处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交错地带,藏语称之为“热贡”,又称“热贡赛毛央”,意为热贡金川,形容此地美丽富饶。
古代,这里是西羌居住地。自西汉始朝廷在此设官建制。以后,吐谷浑势力强大时,也在此设戍。公元755年“安史之乱”,唐军东撤,陇右空虚,吐蕃乘势东进,同仁一带成为吐蕃移民屯戍地区之一。以古羌人的和吐蕃的后裔为主,融和从青海湖等地迁徙而来部落形成这里的藏族,大部分居住在隆务河两岸的泽库、同仁农牧业区。热贡土族的形成比较复杂,一部分是明初从河州卫拨到这一地区屯军的后代。也有先后从互助、民和三川等地迁徙而来的土族先民。郭麻日村的土族中传说,他们的根子是霍尔。土族主要聚居在年都乎、郭麻日、尕沙日、吾等村寨。

  记者:在黄南还发现过有跳“於菟”习俗的村落吗?如果存在,与年都乎有什么异同?

  马光星:据考察,隆务河以东的吾各村藏族和土族中曾经亦有跳“於菟”的习俗,如今因种种原因已经绝迹了。其表演程序及舞蹈动作与年都乎大致相似,但也有一些差异。

  不同点之一:年都乎每年腊月二十举行这一活动,而吾上下庄及查麻村都是在腊月十五至十八先在二郎庙内诵经,十九一天跳“於菟”。

  不同点之二:年都乎为7人,而吾上下庄合跳时为9人,叫“9菟”,只一个村子举行时为5人。

  不同点之三:年都乎“於菟”的扮演者在胸前和背心画虎头,而吾却画“扎头”,即海怪头,与蛤蟆脸相似,并且每个“於菟”手舞一只铃铛,边舞边发出响声。

  不同点之四:年都乎有法师一人,吾却有两人,一人专门念经,一人领“於菟”跳舞。

  不同点之五:年都乎的“於菟”手持一条木棍,由村民往棍子上串圈圈馍,吾却由法师于起舞前在二郎庙里将一个馍掰成五块向身后扔,由替“於菟”专门保管衣服的人接住。

  不同点之六:年都乎给二郎神所念的经名为“刚阿”,而吾念的经叫“阿娘”,“於菟”中有一人专扮“阿娘”,手握铃铛,口里咬着半节肠子,跪在地上表演,直到法师念经才能起来。接着,请另一位法师跳神,在装有清水的木桶里倒些牛奶,边跳边洒,“阿娘”跟随其后。其目的也是于岁末驱邪逐疫,求得吉祥。

  记者:有专家说,热贡地区傩祭习俗中的“於菟”舞和其他图腾崇拜,与活动在西北一带的古羌人的原始宗教习俗有关,年都乎崇虎的习俗源自古羌人吗?

  马光星:可以这样说。古羌人是我国古老的部族之一。羌人活动的范围遍及青海、甘肃、陕西、四川、宁夏、新疆、云南、西藏等省区,甘青地区是羌人的发祥地。古羌人正是以虎为原生图腾。羌人的首领无弋爰剑从秦国逃亡时,“有景象如虎,为其蔽火,得以不死”的传说,包含着图腾神加以保护的信仰观念。

  居住在青藏高原的藏族先民吐蕃与土族的先民吐谷浑,都与古羌人在民族关系和文化交流等方面曾有着密切联系。民族的相互融合和交错杂居,是民族文化相互影响和交流的主要因素之一。“於菟”习俗,就是古羌人的虎图腾崇拜在一些藏族和土族地区得以保留并传承的早期文化形态之一。

  记者:古楚崇虎,在我国南方的彝族、土家族等民族中,也在流行与年都乎村相类似的傩祭及虎舞,它们也和古羌人有关吗?

  马光星:这还是与古羌人的迁徙和民族融合有关。

  羌人在历史上曾几次向西、向南的大迁徙中,与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有着历史源渊及宗教、文化等多方面的关系。到无弋爰剑的孙子?n时,羌人为避秦兵,遂率部落人向西南迁移,出赐支河以西数千里,与众羌绝远,不复交通。分布于今四川西昌一带的越?`羌,广汉一带的白马种广汉羌等都是?n的后裔。云南楚雄一带的彝族,其先民多为羌人,他们于唐代迁徙至滇北,自称罗罗。其地女巫所击的单皮鼓,与现今青海黄南藏区民间舞蹈中所用的龙鼓舞相似。

  大量资料表明,热贡的“於菟”舞与云南彝族的虎节及土家族等民族的崇虎习俗与古羌人的虎图腾崇拜有关。“於菟”习俗随古羌人的一部分南迁,流布于南方一些民族,成为巴楚虎文化的源头。以后,随着南方这些民族的成员往不同地方迁徙,巴楚文化又向不同方向辐射或者回流。

  虎文化的产生背景是非常深远的,虽然虎文化在中华民族的文化中没有像龙凤文化那样取得统治地位,但也占有重要地位。河湟流域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古代的羌人与华夏族在历史上有着广泛的联系。伏羲以虎为图腾,伏羲氏族部落就活动在成纪(今甘肃天水地区)一带。中南一带的彝族、土家族、白族、纳西族、傈僳族、普米族等,作为伏羲氏族的遗裔,多与古代越?`羌、旄牛羌、青羌有关,视虎为其祖先,至今仍保留着崇虎的图腾意识。各个民族历史上时有战乱,迁徙频繁,既有融合,又有分化,民族关系错综复杂。对虎文化的研究,如能从民族关系史和大的文化背景上多角度深入考察,或许对它的历史脉络、文化根基、流变关系等诸多问题看得更清晰一些。

  “於菟”的舞蹈

  “於菟”的舞蹈语汇与节奏相对单一,“垫步吸腿跳”是整个舞蹈的主干动作,因舞者双手持约两米长的树棍,所以上身及手势动作较为简单。腿部动作的跳跃幅度与动势,也随其舞蹈情绪的发展、变化相适应。从“於菟”的舞蹈形态来看,它是一种原始拟兽舞的遗存在当代土族民俗活动中的形态表现。我们从人类艺术的发展史中可以得知,拟兽舞与人类的狩猎生活紧密相连,拟兽舞也是原始舞蹈中最常见、最有代表性的舞蹈形式。在狩猎舞蹈中,舞蹈者通常就是日常参加狩猎活动的生产者,他们身着兽皮或挂饰兽骨和牙齿,模仿野兽的动作姿态和猎取野兽的行为过程,这些模拟野兽动作直接孕育了各种拟兽舞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鸟兽跄跄”“凤凰来仪”等就是我国古代典籍中对这类舞蹈形态的准确描写。随着人类历史的不断发展,这种具有很强的功利性和实用意义的舞蹈形式,逐渐成为人们宗教祭祀仪式和民俗文化活动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指出的是,年都乎土族的“於菟”舞则完全失去了狩猎生活的那种功能,成为该民族民间祭祀活动中的重要内容,它的全部意义是“驱魔逐邪,祈求平安”,它是原始人万物有灵的宗教文化观念在舞蹈中得以遗存的民间艺术形式,整个舞蹈自始至终充满了深邃的图腾文化色彩。

  青海旅游文化的独特风景

  於菟:由娱神到娱人

  “於菟”舞这种民间的原生态傩文化,与我国古代曾流行的戴面具跳傩驱邪逐疫,具有相似的功能和象征性。产生于原始时代的傩,在漫长的发展演变过程中,与巫结下了不解之缘。巫最常用的手段是巫术。在盛行巫术崇拜的远古社会里,先民笃信巫术具有神奇的超自然威力,把具有这种威力的巫,视为神的使者,传达神的旨意,是沟通神与人的桥梁。巫与巫术,就其本质来讲,与文明是背道而驰的。纵观历史,那些神汉巫婆们通过活动宣扬封建迷信,制造愚昧,毒害黎民百姓的事情,不乏其例。

  在当今时代,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人们的文化素养和认识水平也在不断提高。人们对所供奉的神灵、对各种祭祀行为,越来越认识到它的虚幻性。傩祭习俗虽然作为一种传统文化而存在,然而它越来越失去对人们生产、生活、观念等方面的直接的支配作用;它的单一的宗教功能在淡化,而节庆的色彩和娱人功能在增强,物资、文化的交流因素在增长,并成为地方文化的旅游资源。

  在今天,傩文化研究具有多方面的意义和价值。首先,它为我们提供了认识民族历史的“活化石”。傩祭习俗,同时也是一种历史文化现象,是历史文化的积淀。古老的宗教信仰、民风习俗、艺术形式、神话传说等通过傩这一包容性很大的载体,才保存了下来,传承至今。因此,文化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宗教学、民间文艺学、戏剧发生学等诸多学科,都可以从它那里获得相应的具有学术价值的宝贵资料。目前,对于傩文化的研究,已形成热点,三川、热贡两地的民间傩,吸引着不少的国内外学者专家前来实地考察,并获得了相应的研究成果。

  对傩文化的研究,同时也是继承民族优秀文化传统,建设具有民族特色的社会主义新文化的需要。在傩文化系统,各种宗教、艺术、习俗等等文化因素相互杂糅,良莠并存。我们只有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上,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进行客观分析并把握这种文化现象,才能区分其中的精华与糟粕,确认它的价值取向,做到古为今用。比如,法师在发神时敲的龙鼓,一经脱离宗教仪式,变成人民群众为表达自己的生活情感而表演的道具时,使它焕发出了新的生命活力,为生活增添了新的色彩。在宗教主宰人们生活的时代里,民族的传统舞蹈依附于傩祭习俗而存在。如果它的功能由娱神转向娱人,它就变成服务于人民大众的艺术形式了。巫觋为建立他们的神系世界,曾大量吸收和利用民间的艺术形式,为宗教服务。对这种艺术形式进行还原,使它重新回到人民群众的手里,也就是对它的艺术价值的重新确认。在热贡的六月傩祭上,组织者借神灵的名义和口吻,对本村社会成员日常中的善恶是非进行褒贬评判,尤其是对人们的恶习严加指责。若撩去这一仪式的宗教面纱,它实际上起到了褒扬真善美、贬抑假恶丑的社会功能。

  只有对这种历史文化现象作出客观的评价,认真区分它的精华与糟粕,才能提炼出真正有益于现代化文化建设的积极的文化成分。尤其西部大开发的热潮正在兴起,民族地区经济文化建设正在迅速发展,与外界的经济文化交流日益密切的现实条件下,民族的传统文化的价值和功能也在不断地增值,成为开发利用的重要的文化资源,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们前来观光旅游和对它考察研究。三川、热贡两地的民间傩以它神秘性、原始性、独特性,成为黄河上游地区引人注目、令人神往的文化风景。

   (来源:西海都市报)

   (编辑:江晓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