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将文化遗产纳入“科学”、“迷信”论域
天山网讯(记者朱又可报道)新疆社会科学院最近召开了首届中国哈萨克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学术研讨会,会上,新疆艺术研究所原所长周吉谈到不能简单地用 “好”、 “坏”的标准、“科学”、 “迷信”的标准来对待文化遗产,不能用所谓 “科学”的标准来判定某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 “不科学”。这是很有见地的。
西班牙伟大的哲学家和文学家乌纳穆诺说:“哲学更贴近于诗歌,而与科学则同床异梦。”“科学于我们是那么重要,以至于对于我们的生活和思想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科学对于我们比哲学更陌生。”他举例说,一个人乘电车去听歌剧,如果他自己问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哪一个对我更有用,是电车有用,还是歌剧有用呢?”“科学充分地完成了一个最客观的目的,也就是说,也是离我们最远的目的。就其深层次的意义,科学是经济范畴的问题。”他问道:“究竟是人为了科学而存在呢,抑或是科学为了人而存在呢?”
科学非常重要,但科学并不是一切。在“以人为本”的文明社会的建设中,肯定不再是极左时代的 “科学无用论”了,但在“人”与“科学”之间,仍不能把“科学”放在“人”之上,“科学”不是目的,“人”才是目的。科学是为人,而不是人为科学,科学是为人服务的工具。但“人”包含了复杂和丰富得多的东西,科学不能涵盖人,人不只是一种科学的构造体,人还有主观和灵魂的东西,人的活动本身及其历史形成了五彩斑斓的文化,人身上也不排除奥秘。“认识你自己”是人的一个永远的命题,而当然永远也不会得到终极的解答,它不可能像数学上的“一加一等于二”的标准答案一样清楚明了,斩钉截铁。
人的活动形成了文化遗产,而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活态的文化,它依附在人身上,人存则存,人亡则失,它更接近于诗歌和哲学,它是整体性的东西。在其中,包含了互相矛盾、对立、多元、相异的东西,不能简单地以好坏、对错、科学、迷信、先进、落后等两极化思维来对待。它的全部不是科学能够笼罩得了的。企图那样做的本身,就背离了科学,你越想下简单的结论,你离开事情的真相越远。
因此,不能简单地把非物质文化遗产引入“科学”、“迷信”的论域,它们是两个不同的论域。你若将某些非物质文化遗产定义为“迷信”,那它就被排除在被保护之列。我们在历史上犯下很多这方面的错误,铸成不可挽回的遗憾,把很多今天看来是非常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看成是 “迷信”、“不科学”、“坏”的东西,加以破坏和任其自生自灭。那就是混淆了两个不同论域的事物。这就好比用科学实验的标准来评判一首诗歌。
新疆的哈萨克族有着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比如,民间曲艺“阿依特斯”、民间文学“达斯坦(叙事长诗)”、民间音乐“六十二阔恩尔”等。周吉举例说,哈萨克族也有一种被视为奇迹的、从一个人的嗓子里发出两个音响的“呼米”在哈萨克草原几乎绝迹了。作为民间信仰的古老的巴克斯――萨满文化,以活态文化的形式在哈萨克民族的世代生活中延续,但长期以来,也是因为我们不恰当地把它们引入 “科学”、“迷信”论域,而一直无法提到文化遗产保护的议程上来。你说“民间信仰”是迷信,那就是说它不是科学,那么科学就不会保护它。今天,中国政府加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公约”,并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从文化部门保护提升为政府保护,这是文化建设上了不起的进步。国务院办公厅的文件明确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范围包括“民间信仰”,中国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了国际性的共同规则和理念。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人类的生命记忆,是人类创造的精神源泉,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世界文化多样性的生动展现,是人类永恒的精神家园。”这是2007年5月24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一届特别会议所发表的 《成都宣言》中动人的句子。我想,从人类生命记忆和精神家园的角度来理解和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拿简单的“科学”、“迷信”的论域和“准绳”来生搬硬套,恐怕是今天对待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更加科学的态度了。
(来源: 天山网、新疆经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