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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新疆著名民族音乐学家周吉
作者:刘千圣 创建时间: 2008.05.07 11:12:03

访新疆著名民族音乐学家周吉

  (新疆天山网2005年11月30日稿 记者:刘千圣)如果不是周吉先生那一口夹杂着江浙口音的普通话,单看他留着南疆维吾尔老者式的显露睿智的长鬓胡子(与他相熟的人都亲切地称他为大胡子),你会想当然地把他和新疆这片土地上的人联系在一起。他身上透露出的所有信息,已没有一般人眼里那些江南人的特性,而是像胡杨那样体现出一种经历过磨难洗礼之后的隐忍、平静与凌厉。

    新近出版的《刀郎木卡姆的生态与形态研究》,是我区承担的第一个国家艺术科学研究课题,是迄今为止对维吾尔木卡姆艺术投入人员最多、最全面、手段最先进、科研力量最强的一次科研实践,同时也是周吉先生穷尽半生精力研究维吾尔木卡姆艺术以来在学术上体系最完整成熟的结晶。我国著名音乐学家樊祖荫教授对记者说:“这样的研究课题,也只有像周吉这样四十多年扎根于新疆这片音乐沃土中,将自己完全融入到当地少数民族生活中,同时自身又具有良好的知识结构的音乐理论家才可以达到这样的深度和广度。”

    聆听木卡姆的召唤

    上高二时,在上海市学生课余艺术团担任笛子演奏员的周吉,在老师的授意下于毕业汇演中演奏了一曲笛子独奏。他当时并不知道那首令他感到浑身血液兴奋的乐曲就是改编自维吾尔木卡姆的一个乐段。

    不久,正在组建的新疆话剧团(新疆音乐剧团前身)到周吉所在的学校招人。当时年仅16岁的江苏宜兴少年周吉被选入剧团成为一名笛子演奏员。1959年10月,周吉来到与江南的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形成巨大反差的新疆。当时对新疆话剧团的定位是利用新疆歌舞之乡的优势创作出“音乐话剧”。1961年,周吉参演的具有浓郁维吾尔族音乐风格的歌舞剧《步步跟着毛主席》进京调演。随后,周吉开始学维吾尔语,学弹热瓦甫,不久他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和维吾尔族同事交流了。1965年排练民族大歌舞《人民公社好》时,其中运用了《十二木卡姆》第8部的音乐元素和表现风格,这使周吉对维吾尔木卡姆所具有的独特风韵和博大精深留下了至深的印象。也就是从这时,他开始有意识地系统地接触和了解这个深藏于维吾尔族民族性格中的艺术瑰宝。

    1970年,维吾尔族歌剧《红灯记》开始排演。当时的主创人员中只有周吉一个人是汉族,他担任写总谱。这回他们将《十二木卡姆》中的三部运用于主题创作中,演出获得很大成功。直到现在,这部歌剧依然是木卡姆音乐运用于舞台音乐创作的一个成功范例。周吉说:“也许是我和木卡姆有缘才不远千里来到新疆的,我刚来时吃不惯羊肉,还有许多生活上的困难要克服,但我始终觉得搞音乐的人在新疆会感到无比的幸福,因为这里是音乐的天堂,比起这些,所有物质上的贫乏都显得微不足道。”

    理解了木卡姆就理解了维吾尔族

    1964年,周吉第一次下乡到南疆,同时接受当时所谓的劳动改造,与当地农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在劳动过程中,不论是割麦子、打场还是用最原始的方法给麦子脱粒,当地的维吾尔族乡亲们都是在歌声中完成这一项项辛苦劳动的。“那可真是歌的海洋。”周吉现在回想起来,眼里依然充满着神往。“那些歌曲基本上都是描写爱情的。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在歌声中他们如此坦然地承受自己的命运,又如此毫无顾忌地坦露心迹,活得那样朴素、简单而又快乐,这些深深地触动了我。”

    1982年,周吉与几个同志到库车去采风。当时条件艰苦,他们的交通工具除了手扶拖拉机就是毛驴车。赶车的老人唱起了一段《赶车人之歌》,当时已对木卡姆音乐有了相当熟悉程度的周吉意外地发现,在这首充满着呼唤情感的散板民歌中有《十二木卡姆》散板音乐的蛛丝马迹,这使他相信这些散落于民间的,朴素优美的劳动歌曲正是《十二木卡姆》这部有着不朽生命力的鸿篇巨制的基础。对维吾尔木卡姆艺术的研究愈深,周吉就越发感到它之所以被称为“丝路明珠”与“华夏瑰宝”的巨大意义。越深入到维吾尔族民间,他就越理解木卡姆在各阶层维吾尔人心目中所具有的神圣崇高的位置。

    在采访周吉先生时,他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在盛世才统治新疆期间,有几位共产党人在当时的新疆日报社进行革命工作。一个打扫卫生的维吾尔老人与这几个同志相处很好,经常用都它尔为他们弹唱歌曲。这个老人因为“亲共”,被当时的反动政府关压并严刑拷打,他的都它尔也被砸了。等他受尽磨难从监狱里出来时,他回来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奔向房间里挂都它尔的地方。在那面空空如也的墙上只有一把扫帚,老人不顾一切地拿着扫帚弹起来。周吉说:“如果你到南疆的田间地头,到任何一个让城里人感到简陋不堪的地方,看当地的维吾尔族老乡们在尘土飞扬中载歌载舞的场面,看他们视音乐如生命的热情,你就不会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分析维吾尔族为什么会对木卡姆音乐有那样强烈的感情,周吉说:“这是地域造成的。”在新疆,绿洲与沙漠仅一步之遥却代表着生与死的两极。生活在这里的人比其他地域的人要接受更多的生存考验。正是这些考验培养了他们乐天知命苦中作乐的民族性格。除了恶劣环境的考验,人们还要经受忍耐孤独的内心历练。试想一个人走在茫茫沙漠中,当他唱歌的时候,歌声就成了他惟一的伴侣。木卡姆是维吾尔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大街小巷、茶馆饭铺、村镇集市,路车上,驼队中,篝火边,都飘荡着木卡姆的旋律。她伴随着维吾尔人的降生、成长和死亡,与维吾尔人民生死相依。

    愿木卡姆在人民中永生

    1996年,时任新疆艺术研究所副所长的周吉,担纲主持的《刀郎木卡姆的生态与形态研究》被确立为自治区社会科学课题,1997年又被遴选为全国艺术科学“九?五”规划国家重点课题。

    基于对维吾尔族民间音乐的浓厚兴趣,同时也是对中国俗语“礼失求诸野”的深刻感悟,周吉感到对一向被人看作“下里巴人”的“刀郎木卡姆”的研究在维吾尔木卡姆研究中有深远的意义。周吉在对这项课题的研究中第一次运用了民族音乐学的理论,即将一个民族的音乐放在它所在的生活中去研究,也就是研究它的“形态”和“生态”两方面的状况。这就意味着要做大量内容翔实的田野调查,要在各种人文学科中皓首穷经。为了完成《刀郎木卡姆的生态与形态研究》这篇论文,周吉对有关“刀郎木卡姆”的书籍文献和论文进行了全面搜索,同时还参阅了大量人类文化学、历史、地理、考古、民俗、语言、宗教、民族学书籍。“只要是与课题有关的内容,哪怕是一句话,我也要找来看。”真可谓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而课题进行中最令周吉犯难的是每每捉襟见肘的经费问题。让人有些难以至信的是,这项国家级课题的经费最初仅有2.5万元。而要进行8个地州的田野调查,靠这点钱课题组连步子都迈不开。“幸亏我有与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们,负责摄影和录音的课题组成员赵君安和刘克向我表示,他们的那份钱他们自己出。应邀加盟的北京专家樊祖荫、韩宝强和常树篷也都是不讲条件不计得失,竭尽全力投入到课题组工作中。”周吉充满感激地说。为了节约开支,课题组到北京就借住在某单位的办公室里,吃饭都是自己开火。就在周吉他们最困难的时候,课题得到了全国政协副主席、时任自治区主席阿不来提?阿不都热西提,以及现任自治区主席司马义?铁力瓦尔地等自治区领导,还有政府各相关部门的关注和支持,课题研究得以顺利进行。

    12月8日,我们采访周吉先生时他显得有些疲惫。这段时间他们正在为将“中国新疆维吾尔木卡姆艺术”申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作最后的冲刺。接下来,他又将投入到一项新的国家级课题―――《新疆维吾尔歌舞艺术研究》。周吉说,维吾尔木卡姆给我的滋养就是我热爱新疆的理由,作为一个音乐工作者,我对她最好的回报就是通过我的努力,让她在人民的传承中永放光芒。

(编辑:辰序)

  新疆著名木卡姆艺术研究学者周吉辞世